副总统和美国总统选举的历史

突然想到这个话题，随手写个帖子，算是对美国宪政及其历史的一点科普。

美国副总统这个职位很有意思，跟这个职位有关的选举制度变革大概是美国历史上最多的。美国宪法制定之初，选票上并不区分总统和副总统，而是要求每个选举人选两个人，得票最多并且是绝对多数者当选总统，第二多者当选副总统。如果没有人拿到绝对多数，或者两个人得票相等，由众议院选总统，参议院选副总统。

可想而知，这种制度下可能会选出不是一个党的总统和副总统，事实上也确实发生了这种情况，这对总统施政和行政部门的效率造成了重大阻碍。所以1803年国会通过了第十二修正案，规定选票上总统和副总统要分开列出，而且明确了众议院选举总统的规则：不是每个众议员投一票，而是每个州的众议员合起来投一票。这个规则至今仍然有效，虽然历次大选从未出现过总统候选人选举人票相等的情况，不过如果发生了，按美国现在的政治版图，共和党候选人会胜出，因为红州的数量比蓝州多。另外这里是有发生宪政危机的可能性的：美国现在是50个州，如果选举结果是25:25怎么办？宪法没提，大家只能自行脑补了。

最初的宪法虽然规定了总统不能视事的情况下应由副总统接任，但是宪法的原文有点含糊不清，没有明确说明这种情况下副总统仅仅是代理总统的职位，还是直接上升为总统。第十任副总统约翰泰勒在时任总统哈里森去世后坚持后者，自此成为惯例。不过从宪法层面上确认这个原则要到一百多年后的第二十五修正案。

关注过2021年1月6日国会骚乱的葱油可能会知道，1月6日是国会正式唱票宣布下任总统的日子，第十二修正案规定由参议院议长主持唱票宣布结果。由于宪法规定副总统兼任参议院议长，所以如果现任副总统参选总统并当选，就会由他本人宣布自己当选。美国建国早期这种情况发生好几次，不过进入二十世纪之后迄今只有一次，就是1989年的老布什。

就概率来说，进入二十世纪之后现任副总统竞选总统的成功率还真不高，1960年的尼克松，2000年的戈尔和今年的贺锦丽都输了，唯一赢了的就是1988年的老布什。虽然样本数很少，不过副总统和总统之间的关系对选举结果应该是有些影响的。1960年艾森豪威尔不太愿意支持尼克松，2000年戈尔则是因为怕克林顿的性丑闻影响自己的形象有意和克林顿保持距离，今年拜登对贺锦丽的支持也是不温不火，甚至还没有奥巴马给力。相反，老布什和里根的关系本来很差：老布什是1980年共和党总统初选时里根在党内的头号竞争对手，里根一开始很不情愿选老布什当副手，但是里根1981年遇刺之后老布什的表现很得里根的欣赏，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很好了。

副总统参选总统不容易，跟这个职位本身的特点也有关系。除了宪法规定的两条——总统不能视事的时候继任和兼任参议院议长，副总统就没有什么其它权力了。虽然名义上是行政部门的二把手，但是很多时候副总统的权力还不如普通的内阁部长。总统候选人挑副总统搭档，大部分时候是从拉选票的角度出发，而不是基于个人的喜好，所以当选后经常会把副总统踢得远远的。二战之前副总统经常被排除在总统的决策圈之外，譬如杜鲁门身为副总统居然对曼哈顿工程一无所知。上面提到那位副总统约翰泰勒，当选副总统后干脆就是拿份干薪呆在家里啥事也不干。二战之后美国正式成为世界霸主，总统的事务日益繁多，副总统的权力有所扩大，但是实际权力有多大仍然要取决于总统愿意分给他多少。如果长期隐于幕后，曝光率太低，对参选总统是很不利的。

参考资料：
https://en.wikipedia.org/wiki/Vice_President_of_the_United_States
原则与妥协：美国宪法的精神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