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波普尔的《开放社会及其敌人》?

我发现译本里很阴险地删除了一段话,和对一些语句进行曲解翻译导致了完全相反的意思。

删减了对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批判:

They were by their training even less prepared for constructive work than some of the ‘bourgeois economists’ themselves.

Marx saw his specific mission in the freeing of socialism from its sentimental, moralist, and visionary background. Socialism was to be developed from its Utopian stage to its scientific stage; it was to be based upon the scientific method of analysing cause and effect, and upon scientific prediction. And since he assumed prediction in the field of society to be the same as historical prophecy, scientific socialism was to be based upon a study of historical causes and historical effects, and finally upon the prophecy of its own advent.

Marxists, when they find their theories attacked, often withdraw to the position that Marxism is primarily not so much a doctrine as a method. They say that even if some particular part of the doctrines of Marx, or of some of his followers, were superseded, his method would still remain unassailable. I believe that it is quite correct to insist that Marxism is, fundamentally, a method. But it is wrong to believe that, as a method, it must be secure from attacks. The position is, simply, that whoever wishes to judge Marxism has to probe it and to criticize it as a method, that is to say, he must measure it by methodological standards. He must ask whether it is a fruitful method or a poor one, i.e. whether or not it is capable of furthering the task of science. The standards by which we must judge the Marxist method are thus of a practical nature. By describing Marxism as purest historicism, I have indicated that I hold the Marxist method to be very poor indeed.


第二十章资本主义的命运的最后一段话:


It seems that it is not only capitalism which is labouring under inner contradictions that threaten to bring about its downfall …



翻译:

似乎威胁着要造成其衰落的,只有资本主义正在经历着内在矛盾的痛苦……
Ganondorf 塞尔达传说玩家
波普尔跟哈耶克是过命的好朋友,他们包括爱因斯坦,哥德尔,茨威格还有奥地利学派以及维也纳小组那帮人都是奥匈哈布斯堡王朝最后的遗珠,这些人基本上奠定了20世纪到现在超过一半的学术地图。尤其是里面的几个犹太人,明显是有小圈子的,在对以色列建国问题上密切合作,偶尔也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或多或少都牵涉过早期的社会主义运动。

波普尔跟奥威尔一样是个典型两头真,青年时热情搞革命,但很快发现斯大林主义可怕之处。波普尔是在学理上刨析得最深的,这主要得益于他二战时闭居新西兰,那里除了几个托洛斯基分子,没什么共产党,所以他敢把自己所想大胆说出来,而这是当时英国和欧陆遍地共产党的气氛下做不到的。

波普尔和哈耶克其实也是全球主义市场经济的实际倡导者。索罗斯就是波普尔的学生,开放社会基金会从名字就知道立场,朝圣山学会也以他们为宗师。比较有趣的就是,左派从来都是攻击他们的。而他们因为对苏联的抨击,被英美的保守派引为同道,但他们拼命撇清自己不是保守主义者,因为全球主义明显与保守派的价值观对撞。他们的主张用波普尔的话说就是‘渐进改良’,很有点密尔那种‘进步主义’味道,但实际上从来没有什么自上而下改良能够是‘渐进的’。他们只看到风俗习惯的落后,而不考虑风俗对维持社会运转的积极作用。今天美国的另类右翼攻击索罗斯和开放社会基金也是出于此。不过朝圣山那帮人当年也支持过皮诺切特,所以并非和保守派有那么大冲突。

波普尔在哲学界是很争议的。除了科学哲学圈,其它领域并不喜欢他。他在英美圈得罪了两个大山头,一是维特根斯坦(拨火棍事件),二是他自称他的证伪理论终结了维也纳小组逻辑实证主义。第一个无法考证,但据罗素等人回忆,没有波普尔说得那么夸张。第二个就完全不是事实,实际情况是没有多少科学家拿证伪理论当回事,到现在连个逻辑系统都没有,实证主义即使在维也纳小组之后还有达米特,Per Martin-Löf等一批人,在今天依然是学界一股强大的势力,在各个领域与实在论战斗,发展出各种类型论系统应用于计算机科学,语言学领域。而这是证伪主义根本没法相比的。

这方面,波普尔有点像安兰德,有自己的思想,也被普通人所熟知,但在学界不受待见。

和联邦党人建国之后就失去意义一样。在苏联解体后,波普尔的热度立刻散去,失去了里根撒切尔时代崇高的人气,以及被女皇授爵时的荣光。晚年的他,又重新拾起了马克思,对马克思早年的想法非常认同。而且他显然比我们绝大多数人更理解马克思。具体参见他和Giancarlo Bosetti的访谈。所以,你如果把他归为某种社会主义谱系,其实也没有错。

好了,回到正题说说开放社会及其敌人。这本书太招骂了,攻击马克思黑格尔就罢了,把柏拉图带上就实在是过分了一点。现代国家和古希腊有啥可比性呢,谁会认为柏拉图要搞集权主义?学界对这本书贬过于褒,哲学界和古典学界估计没人把它太当回事,毕竟是一本论述多过分析的著作,脚注的数量都称不上学术。

中国当年准备加入世贸,由冯克利带着翻译的那套西方现代思想丛书,里面很多波普尔,哈耶克以及奥派经济学家的丛书。秋风当时也在这个翻译组。翻译质量嘛,可想而知,不过内容比起八十年代那些什么萨特海德格尔弗洛伊德还是要强一些的。至于楼主提到的这段,我估计也是被审查的结果,看看出版社就知道了。

很多人当时很惊讶九十年代末中国对这些内容的放行。但实际不奇怪。全球主义对中共威胁并不大,反而是救命稻草。全球主义寄望中国加入世界体系后推行民主,但没想到中共利用夺来的资源,还要搞一带一路称霸世界。在全球化退潮的今天,波普尔似乎没必要再被提起。索罗斯意识到了习近平的邪恶,但全世界不再信任他们对这个极权国家的渐进改良。
卡尔波普代表马克思之后的哲学思潮的主要方向之一。

在中国,我记得在八九十年代,茶余饭后的话题之一是哲学,但各种译本都以古典哲学为主,人们喜欢谈论康德叔本华黑格尔,但是马克思被誉为哲学的总结和发扬者。之后人们的印象就是,马克思用哲学方法指出了人类的方向(也就是历史决定论),之后列宁斯大林毛泽东邓小平都是顺着这个思路,用马克思主义指导自己的政权。当然大家知道这完全是挂羊头卖狗肉,可笑的是之后的江泽民胡锦涛习近平也继续这种假的不能再假的思路。

不过总的来说,中国的整体环境给人以马克思主义之后无哲学的印象。引进的苏菲的世界之类哲学普及书也有意无意地强调这点。

但是其实,马克思同期和后期有很多批判者,其中卡尔波普的科学哲学体系是一个重要分支,证伪论等思想决定了之后科学界和哲学界很多问题的讨论方向,对人类的正面贡献在马克思主义之上(影响还是马克思主义更大,其理论造成的死亡人数无人能及)。在中国应该受到更广泛的重视。

开放社会及其敌人一书,对中国人,尤其是我们这些老一辈中国人来说,有更重要的意义。因为它描写和推论的,都是我们的亲身经历,其理论的严谨和对未来的洞见,都堪称值得一读。英文程度不够的话,就算译文难免遭受删改,也比不看要好。
hkfool 從來職業無分貴賤,黑警POPO有委任證會捉賊唔會蒙面, 佢地係政權私人 ARMY 唔係警察, 終於有證人證明差佬輪姦。。。如果我提的问题和写的故事能够让一两个人重新思考片刻,我已经要感谢品葱...我需要冬眠了。
不知道为什么「证伪」这个简单方法会和作者放在一起被批判。

说一下我见过一个逻辑学 Youtuber 批评作者, Karl Popper。  他的批评并不是证伪这个方法,而是 Popper 的另一个问题,主张科学应该仅仅相信「推导而不是归纳」,就是 Deduction  VS Induction.  这里和证伪有关,因为归纳法的结论会被证伪。

先说一下 推导 和 归纳 这两个逻辑学的方法, 1, 推导法,就是严谨的证明, 举例来说:
因为 A > B,  同时 B > C, 所以 A > C   -- 这是推导,它的结论是无法被证伪的。

2, 归纳法,就是总结出来的结论。 这是很容易遭遇证伪的, 也举例来说:
在一个城市遇到好几个人都讲德语,所以,这个城市里人们都讲德语。 -- 这是归纳,很容易被证伪。

如果说一种哲学建议科学人士不要相信归纳法,这什么奇怪的哲学?  学者当然不会喜欢这样的哲学了,根本不会认可啊。  然而, Popper 涉猎并不是一个证伪「大法」,对一个学者怎么可能观一叶而知秋? 用来到相信 Popper 就只剩下一个 Falsify the whole world 吧?

从逻辑学来说,既然有真和伪两个基本值, 证明和证伪就是相应的最基本的两个方法,无法不认可或者仅仅保存任何一个。

而且科学和社会对同一个逻辑的看法,根本不可放在一起吧?  对学者来说正常的情况是证明和证伪都是他探索的方法。 但是,对社会现象来说,多数极权社会的迫害,尤其是中国的迫害根源可以从逻辑上找到就是禁止「证伪」这种基本的逻辑力量存在,而言论自由就是保证人们有机会 「falsify the whole ruling system」. 

因此,我不相信人们会把「证伪的方法」和 Popper 等同批判。 对于一个哲学家来说,你批判他,他可能还会因此高兴,但是批「证伪的方法」就批歪了地方吧?  然而,我还真常常遇到反对「证伪」的,就好像说这种方法是邪说一样,这就彻底搞反了吧?
咸鱼老李 原品葱用户@咸鱼老李,请在黑暗时记住天亮时的样子
不知道哪里有这本书繁体版的电子版译本,希望给各位葱油一个避免看太监版的机会,毕竟港台那边出版的版本应该没有惨遭毒手(繁体中文对我而言没有障碍,对大多数葱油来说应该也差不多)。我之前看过太监版的简体中文版,总觉得有些蛋疼,比较对于英文版的哲学著作我实在是啃不动啊。这本书的原版广受赞誉,影响了许多对共产主义持观望态度的人,也避免了让许多西方左派滑入共产主义的误区当中,总之这本书对大多数人而言,是一本良好的思想启蒙读物,尽管这本书可能并不完美(毕竟波普尔此人也受他所在的时代限制),但是不失为一本好书(当然简体中文版确实没法看,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fb_china_today https://pincong.rocks/topic/反中国梦系列
这是马列主义的专门解药,中国应该很少人知道才对。敢出版已经很意外了
errantking 深寂離戲光明無為法,有如甘露此法我已得,若示於他無有誰能知,不如住於無語森林中。
其实删不删完全不是编辑和译者能够控制的,国内出版审查好几道程序,有时候我们为了能让一本书出版,不得已必须做出些妥协,否则大陆读者连见着面的机会都没有。像这本书,放到今天的环境,基本上出不了。但这本书本身理论我觉得一般,其实波普尔的理论整体上来说就不属于一流阶梯。但若说其他方面,这本书的影响力是值得肯定的。
这本书的原文非常浅显通俗,不像与之齐名的 通往奴役之路 那样从句套从句、修辞满天飞。相反,如果没有社科文献方面的训练,非常不建议读中文版,亲测理解难度远远超过原文。
最后的吐火罗人 油和酒不可糟蹋。
马克思的作用体现在《共产党宣言》。无论马克思后期或早期思想如何,《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的邪恶是无法抹掉的。
Meltdown 反党->反国->反中->反华
此类共产主义的批判著作,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简体中文版的不靠谱。有一定英文基础的还是去读原本比较好。
PulicatLagoon Great India more than Hindi, Great Britain more than English.
当年同时引进的还有一套美国法律文库。如果CCP当真有贯彻一国两制的诚意和自信,应该将本套丛书外加英语作为涉港公务员的基础教材。
dignity a being worthy of human dignity
不要说中国的翻译书籍了,其他的什么书是不可以出版审查、随意删改的?
不愿意被删改你就别出书。出了也可以随时下架你的书列入黑名单。
所以大家在国内看到的全是他们允许你看到的,读到的全是他们希望你读到的,头脑和心灵都是他们从你不记事的时候起就试图去影响、改变和塑造的。
我们对抗他们的一个方法,且非常有效的方法,就是抛开一切中文书籍报刊,直接读英文。
他们可以支配物质层面的一切,但是一个自由的心,是他们根本无法触及和改变的,也是让他们真正恐惧和焦虑的。
在中国,每多一个自由的心灵,中国的灵魂就离摆脱压迫获得自由更近了、更近了一步。
让我们每个人都成为中国自由进程中的一份子!这是我们能做到的事。
修改文献,曲解外语新闻,混淆是非颠倒黑白是必然存在的。
这算是常识了。
所以能看懂的外文原版就不要看译本。
汉娜怎么说 誰願意 為美麗信念 坦克也震開
题外话,半本都在大骂马克思的书被翻译成中文曾经在中国出版?

中国特色真是博大精深啊。。。
Olga 一切伟大的事物都在风暴中屹立
你可以看这本书了解波普的思想,但想要认真了解他批判的人的思想——柏拉图、黑格尔、马克思——看它是浪费时间。他对马克思的批判可能比对另外两位的更有根底,但当今学界大概谁也不会把《开放社会》列为研究以上三人的必读书目。

其作为哲学史研究的价值很低,多少是由于它成书的时期。1940年代是分析哲学在英美取得统治地位的时段,而头几代分析哲学家是相当自大的,觉得自已掌握了前人没有的逻辑分析工具,足以藐视历史。他们认为古今很多名哲都不懂逻辑,因而不知道如何严格思维。在这种心态之下写作哲学史,作者往往不会耐心地进入研究对象的语境,稍有不解就以刻板的逻辑批评先哲荒谬。罗素那本满篇误解的《西方哲学史》就是这一时代精神的产物。波普在研究他的批判对象时,所依赖的二手资料也是同样的性质。

英语学界对柏拉图、黑格尔、马克思的研究都是在上世纪后半叶才有了巨大进步。在柏拉图研究上,学者不再一门心思从他的对话里提炼满足分析哲学家口味的严密论证,而采用了更多元化、更有启发价值的读法,施特劳斯学派的诠释就是其中之一。对马克思的研究得益于“分析马克思学派”的发展,以及G. A. Cohen等马派哲学家与自由派、自由意志派哲学家的论辩。英语黑格尔学界完全是改天换地,其变化之大由一点可见:分析哲学从批判黑格尔分子起家,而英语学界过去几十年里对黑格尔思想的吸纳使得如今分析哲学内部出现了像Robert Brandom这样的黑格尔主义者。这是黑格尔对罗素、波普们尚未结束的复仇。

我认为对今天的右派而言,抛开历史积累的成见,读一读柏拉图、黑格尔格外有益,读一读马克思,可以知己知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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