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聊川普——从老一辈异议人士中川粉的浓度看反贼阵营的代沟（萧瀚先生新文有感）

萧瀚先生最近写了一篇新文，为左派媒体几年来对待川普的态度鸣不平。表面的客观态度之下，字里行间是掩不住的对川普的好感。

这绝对不是偶然。前两天据说民运人士签了一份挺川联合声明，这是安替在推特上转的，我没有看到原件，所以只是“据说”。但是不管有没有这个事儿，我所知道的中文异议圈里川粉的浓度空前地高，尤其是很多我所尊重的、曾经给过我启蒙的前辈。

我一直觉得“反贼”和“川粉”这两个标签是自相矛盾的。反贼所（presumably）崇尚的公平、公正、人权、进步乃至于普世价值观跟川普这个人的言行完全是对立面。困惑之余，我特意去找来相关的帖子来看，想知道这些身为川粉的反贼到底有什么样的心路历程。

我得到了以下几种说法：

• 川普反共，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 川普清新脱俗，跟那些讲话拐弯抹角的妖艳贱货好不一样
• 川普给大家制造了好多快乐，没有川普的美国不好玩了
• 对左派骨子里的厌恶

可是这些人完全忽略了川普：

• 撒谎成性。常常将已经证实的事实当作假设，毫无根据地攻击一切建制和媒体
• 反智。否定医学专家、知识分子以及一切具有专业性的人，把专业混淆为权威，把无知当作清流
• 民族主义，白人至上主义。公开宣扬对移民、黑人、穆斯林、女性的厌恶，again许多黄皮的华人把这种纳粹主义言行当作仗义执言，反政治正确的清流。
• 目光短浅。认为事事“美国优先”就能真正最大化本国利益，完全不了解国际政治经济，并且由于不相信专家而一意孤行
• 人格不稳定。常常口出狂言，推特治国，把政治变成了真人秀，把美国变成了世界人民的笑柄
• 身上至少背着26项跟性侵犯有关的指控，他的房地产帝国也面临多项指控

以上只是川普其人的一小部分。

我再给大家一个更生动形象的例子：纽约客曾经刊登过一篇文章，生动地描述了川普在18年北约峰会上的表现：

川普到晚了，他进来的时候乌克兰和乔治亚总统正在就申请加入北约进行讨论。川普打断了他们的讨论，径直对欧盟的中心——德国总理默克尔开火：“你，安琪拉“，他说，“你们德国每年付俄罗斯上亿的钱买油气，你说这北约有什么用？你们这一群不干活吃干饭的人，天天靠我们美国给钱保护你们。我告诉你，必须立刻付给美国你们每年GDP的2%，不要拖到2025年了”



川普这一番无头怒火让会议厅里的人瞠目结舌。最开始为默克尔说话的是另一个女人，立陶宛总统。她指出德国有对立陶宛进行军事援助，并且默克尔一直有在努力增加德国对北约的贡献。她发言之后，丹麦和挪威总统也指出了他发言的漏洞。荷兰总统很了解川普，给了他一个大台阶下：他给出数字，自从川普当选以来，北约其他国家总共在军备上的支出已经增加了700亿元。川普感到他赢了，于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



可是，当大家从会议室中出来面对媒体的时候，川普立马开始撒谎，他趾高气扬地宣称其他成员国答应他每年花4%的GDP作为军费。这种说法在政治上无比荒诞，以至于法国总统立马发表了澄清声明。在川普离开峰会之前，他作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他走到正在对其他成员国首脑致辞的默克尔跟前，毫无预兆地亲了亲她，“I love this woman“ 他说，”isn't she great?" 



大家瞠目结舌。



四天以后，当他在赫尔辛基结束他的欧洲之行的时候，他就俄罗斯的政策与普京进行了深入交流，对他们的对外政策表现出让人迷惑的同情心，并且毫不掩饰他对北约其他成员和美国FBI的厌恶。



在这次访欧行动的四个月之前，川普增加了长期与美国关系友好的那些国家的关税，撤出已经敲定的伊朗核武器约定，公开宣称欧盟是个馊主意，鼓励欧盟国家像英国那样选右翼民粹党上台。蓬佩奥在布鲁塞尔的演讲中同时攻击了联合国、欧盟、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声称欧洲的“多边主义”是自掘坟墓。

这是纽约客的刻意抹黑，还是川普本人的问题，我想看客自己心里各有答案。很多川粉哭喊着主流媒体都是左派，都压迫他们，但是他们根本不明白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西方媒体从业者大多受过顶级的教育，写评论专栏的大多是相关领域的专家。这些人懂国际政治，懂川普在胡来，懂他所代表的纳粹观点是错的，于是他们像所有有责任感的知识分子一样发声了。但是这些在川粉看来，就是屁股决定脑袋，就是民主党控制了媒体。

西方学术界多年左倾不是没有原因的。书读的越多，眼界越宽广，越不太可能认为处处以美国利益为先长远来看是保护美国的利益。全球化发展到今天，合作才能造成双赢的局面，对抗只能造成双输。从根本上来说，左派所代表的开放、进步、包容、同理心和眼界是趋势，也是当今世界所需要的，这才是西方左派过去几十年占优势的原因，而川普上台、英国脱欧都是民粹主义抬头所造成的倒退。

美国那些没怎么受过教育的白人男性支持川普情有可原，他们觉得川普很可以共情。就像是喝多了之后管不住嘴叨逼叨的老大爷差不多。他们觉得他不政治正确，简单直接，说出了他们心中所想。可是我难以理解，中国这些曾经举着民主自由旗帜、见识和学问都不俗的老一辈精英们，如萧瀚先生，竟然也对川普抱有好感，同中共一道来鄙视“白左”。我不明白究竟是他们因为语言障碍的缘故缺乏对川普其人的了解，还是成长在政治挂帅的年代所谓“狼血”灌的比我们年轻人多呢？

这种疑问让我意识到年轻人，包括那些小粉红们或许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无可救药，分裂国人的或许并不是立场，而是成长环境，或者说代沟。

我身边的年轻人或许立场各不同，对政治感兴趣的程度各不同，但是都同我一样没有受过政治挂帅年代的荼毒，骨子里都认同个性而不是共性，对有色人种和异文化包容多过仇恨，都有相当程度的同情心。我认为这些是普世价值的基础，而不是那些声称认同普世价值而实际上认同川普的人。

包括“河殇派”们的逆向种族主义和自卑情结，我觉得年轻人们骨子里就没有这种情结。我觉得年轻人的土壤是好的，只是需要引导。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种引导比改变那些虽然立场一样但是狼血喝太多的老一辈要容易。